一口气看完本尼迪克特的《菊与刀》,正好舍友最近也读毕此书,我们遂对书的内容作了一番讨论,收获颇多。结合了舍友的一些观点,下面从“宽容”和“全面看待”两个角度谈谈对此书的理解。
首先是宽容。什么是宽容?宽容又如何在此书中发挥作用?我以为,宽容是人类学(或者其实不仅仅是人类学)对待世间人事万物,特别是不同地区人的行为的一种不加批判的理解。舍友认为此书最开头强调要去解释日本人行为上的矛盾性;我则从另外一个角度说:不如这样理解作者,她试图寻找日本人行为上的合理性。我以为,合理性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复杂性,这代表了不能用简单的“是或非”来判断事物或者行为,而是试图找出此类事物或行为存在的原因。舍友进一步点出,实际上按照这么理解,合理性就可以极度泛化,而扩展到世间万物上,所谓“存在即合理”就是这个道理。
于是引出了作为社会科学的一个特点,或者说一个毛病:似乎什么观点都可以成立,只要你能找出足够的理由来证明之。如此看来,观点本身就失去了它的价值,重点在于个人性格、认知倾向和所谓的洞察力。更为遗憾的是,若将此观点放在一些可以认为与社会主流价值观不相吻合的事实上,会使人“中毒”——丧失去争辩和行动的能力(可参考薛兆丰经原课对于所谓社会不公的辩解)。
当然,我在这并不是说他说的是错的,而是借此想说明的是每个学者都应该有自己的立场,或者,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倾向,而不是认为洞察了现实而就可以无所作为:“它有它存在的理由啊!我为什么要去争斗呢!”。我们认为,认识如同社会发展一样,都是曲折的;看到现实的合理性不是面对问题的终点,而是更好采取行动的起点。所谓“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”,了解了你所反对现象存在的社会根源,才能从根源去解决它,因此,在这个起跑线上,重要的不是你的洞察力,而是你对于世界、对于历史发展趋势的把握,这个把握决定了你面对问题的倾向。
我想,此书在这点上给我们了一个好的范例,作者先是用宽容的眼光看待日本人言语行为的合理性,而不是像一般西方人一样看到与自己行为规范不符而去反对他;但同时,我想作者是有他的立场的:在十三章作者提到日本未来的发展方向,不仅仅是经济上的繁荣,更值得注意的是民主政治的建立。这说明了一点,作者认为民主政治是符合历史潮流的,这是她的立场。但她同时又说,这样的民主肯定不是西方的或者哪个国家的民主强加上去的,它是日本人自己的民主。这再次展现了人类学学者特有的宽容之心。
说了个范例,接下来要说说教训。在“全面”这个命题上,作者显然是做的不够好的,但是这有其历史的、现实的条件约束,在此只是客观的评价,希望自己未来少犯此类错误。首先不得不看到的是材料的使用对研究成果产生的偏差:虽然作者在第一章强调“无论增加多少新的材料也只能得到相似的结论”,文化人类学也确实是一个重视“质”的学科,但是后面的评论也不只一次的提到作者如果取名为“日本军人的文化”或者“战争时期的日本文化”之类的更符合,因为作者用的材料大多都是二手材料,而材料获取的渠道可能受到了限制和过滤,或许这也是质性研究很难克服的一个障碍。除此之外,后面的批评还指出,虽然把日本人当成一个整体来研究未尝不可,但是不应只停留在一个笼统的全局上,因为作为一个高度发展的社会,其社会阶层是多样的,社会团体是多元的,之间差异也是巨大的。不仅如此,作者还只用静态的眼光,取当下一个断面来展开研究,后文批评也不止一次的指出,应该从历史的角度看待日本文化的演变,重要的是“或许历史是解释日本人行为矛盾性的重要因素”。因此作为一个质性研究,特别是针对人的质性研究,一定要关注两个重要的“前置变量”,一是个人属性,一是时间因素。或许,在地理的视角下还应该重点关注空间,关注地域对行为的影响。
书籍:
本尼迪克特(著),吕万和、熊达云、王智新(译). 菊与刀——日本文化诸模式(增订版). 北京:商务印书馆,2012